Lingxiao

长江水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酒一样的长江水,

醉酒的滋味,

是乡愁的滋味,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最近两三天上小百合,看到了新一届毕业的学生上传的各种文字、视频以纪念自己的青春岁月。我忽的就想起了自己毕业那时的辰光,不知不觉已经一年有余了。

去年的毕业季里倒没有太多的伤感和不舍。或许本身我便不是那样容易动感情的人吧。系里的聚餐,宿舍同学间的聚会,我更多的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别人的悲情离别。我总以为毕业时候这样的离别是一段旅程的结束,但更是新一段旅程的开始,大家能够微笑着互道再见,祝福新程。毕竟现在不比从前,通讯的手段太多,即便相隔千里,在天涯在海角,都能相晤如面。

笑呵呵地吃完了最后一次饭,喝完了最后一杯酒。清晨时分,我独自提上行囊走出了正在熟睡中的宿舍。父亲载着我从南园缓缓驶出南大。我看着这些熟悉的景物,四年来的种种快速的在我脑中闪回。倏然,一丝难舍之情,之前被我深深压抑在心中的难舍之情涌了出来。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问:"这就是你大学的四年时光了吗?"我很希望这只是暂时的离开,没几天我还能看到南园食堂门口拥挤的人潮和北园教学楼前蓊蓊郁郁的树木。但是我心里明白,这一次的离别之后不知道多少年之后才能再见,这次见到的同学们即将散落天涯,以前的时光再也不会回来,就像青春的小鸟一去不复返。

在南大的四年时光里,搬家搬了三次,从建校十几年却依旧荒凉的浦口大学,搬到南京东郊仙林拓荒,最后再到城中心的鼓楼。每一次的离开都是满心欢喜,迫不及待。也许只有到了真正离别的时候,才会怀念起当时的岁月。

我一直避免过多的融入这所大学,这座城市,因为我想潇潇洒洒,不回头,不留一丝留恋的离开。所以,我一直以一种局外人的生活看着这里的人们,过着这里的生活。学校放假,便逃一般的离开,回到我温暖的家乡。

当初来到南京并非算是得偿所愿,不喜欢"X字开头,X字结尾"的南京土语,不喜欢出租车司机一边骂脏话一边超掉同样开的飞快的公交车,不喜欢冬日呼啸的冷风,亦不喜欢春天满街梧桐柳絮的漂零。总之,这里没有我想念的人,没有我想象中的美好。

为了与这座城保持一种距离感,我不愿太多地在城区停留,每次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躲进学校的校园里埋头书本。除此以外,南京城也从来都没有成为过一个让人艳羡的城市,江南脂粉地催生的不可能是王师北上,挥师中原的豪气,只可能偏居一隅,自给自足的安逸生活。六朝古都闻名于世的没有华丽的皇宫,精壮的武士,却只有秦淮河上的夜夜笙歌和一个个国破城灭的悲惨故事。

但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金陵之所以在历史上留下盛名,绝不偶然。我不会忘记春天时节,浦口校区内漫山遍野的梅花,桃花,樱花争相斗妍,夏日夜间氤氲着湿气的林间小路,秋天满墙金黄的爬山虎和隆冬那每年几乎都如约而至的一场大雪。在鼓楼的时候,时常一个人信步走出校园,沿着广州路,汉口路,走进南京的深处,想要去探寻这个城市的独特之处。走着走了似乎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但却甚是怀念走街串巷中所遇到的浓浓市井气息。这些在当时都不知道珍惜,只有离开了在脑海中搜寻记忆时才能发现自己居然经历过这么美好的事物而浑然不知。现在想来,当初的坚持都成虚妄。

南京对于许多学生来说只是个驿站,哗啦啦的人潮随着毕业来了又去,多少新人替旧人。许许多多的人离开了南京,殊不知南京已悄悄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印记。当多年之后回忆翻涌而来,你发现你早已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也许并不是南京有什么特殊,重要的是你在那里。那里都会在你的身上留下烙印。

我那自以为是的"旁观者清"还是逃不脱"当局者迷",因为命运早已将我和这个名字,和这个校园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不可分离。

但即便是如我这样不愿意融入南京生活的人到了离开的时候仍不免怀念。更遑论那些全心全意投入这座城池的生活的人们。他们在古老的土地上,痛饮长江水,做着金陵梦。又或许我也并不是真正的爱上了南京这座城池,只是忘不掉那些年和同学们一起成长,一起疯狂过的青春岁月。而作为这一切载体的南京城,又有什么理由说不爱它呢。

记忆里的长江水已化作浓浓的酒糟,时间愈久愈让人沉醉呵。别了,在这迷醉的时刻,或走或留的人们会继续怀揣着梦想上路。每个人终将找寻到自己的那一片森林,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2013年8月6日(癸巳年七月初一)22:48 于苏州